今天我们要讲述的,是一幅特殊的画作,济源籍画家张笑光将东西方艺术相结合,耗时3年绘出长达二十余米的《清明上河图》油画画卷。但令人遗憾的是,当画作仅剩5米就能完成时,他因病去世,只留给世人一幅21米长、尚未完成的画卷。除了几幅画作和使用过的物件,张笑光什么都没留下,追寻他生前的轨迹颇为不易,顺着和他接触较多人记忆的纹路,东方今报记者慢慢走近了张笑光。 【因一幅画两个陌生人成为挚友】 2006年冬天,鹅毛大雪漫天飞舞,张笑光像往常一样将自己的作品放在店铺门前,自从一年前从杭州回到济源,他便在这里开了一家小店,做起了卖画的营生,因为人物肖像画得格外好,经常有人找上门来求画。这里有几幅作品是他较为得意之作,自画像《崩溃的边缘》曾有人出价两万元,他也没舍得卖。因为在他看来这幅画是自己内心的真实写照,不能轻易出手。一阵忙碌后,他站在门口望向远处的街道,这样的天气大概不会再有客人上门,便特意将这幅自画像放在门口最显眼的位置。 缘分总在不经意间悄悄来到。刘忆(化名)急匆匆的脚步在雪地中发出吱吱的声响,妻儿还在家中等待他带回的午饭。经过张笑光店门口的那一刻,那幅《崩溃的边缘》深深吸引他驻足,他不自觉地停下脚步,站在雪地中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它,丝毫没有意识到纷纷的大雪落在头上、身上。“外头雪大,进来看吧。”一句招呼声把他拉回现实。刘忆快速走进店铺,俩人便直接切入话题,“这幅画的灵感来自于蒙克的《呐喊》吗?真想知道究竟什么心情才能画出这么纠结的作品。”刘忆笑着说。看到有人询问这幅作品,张笑光的内心是激动的,他招呼对方坐下,俩人便开始畅聊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不觉间已是下午时分,二人相谈甚欢。突然一阵电话铃声响起,原来是刘忆的妻子打来的,看到来电他才拍了拍脑门,想起仍在家饿肚子的妻儿。“今天不能聊了,我明天再来。”刘忆慌忙起身离开。从此刘忆便成了这家店的常客,两人常常促膝而谈,感慨相见恨晚。交谈中他得知,张笑光自幼学习画画,因为家庭的缘故,未曾从师。多年来他常在重庆、深圳等地奔波,靠卖画维持生计。 【“兄弟,我帮你圆了你的梦想”】 说到这里大家一定都很好奇,刘忆到底何许人也,虽然他从未从事艺术工作,但因为见到张笑光而从此跟艺术结下不解之缘。一幅《崩溃的边缘》让两人相识、相知,他说一眼望去,似乎就能望穿那画中人,情感得不到宣泄的那般无助与压抑。 随着感情的不断加深,张笑光逐渐向刘忆吐露心声,他说自己花费毕生精力投身绘画艺术,如今已过不惑之年,但仍未创作出令自己十分满意的作品。他起身走到屋子深处,拿出他珍藏已久的仿版《清明上河图》,“这幅作品是北宋繁荣经济的写照,如今已成为史料,张择端虽将巨作留给了世人,但是真正能够读懂他的人又有多少呢?”说话间,张笑光的眉宇张扬,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。 中国画注重写意,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之所以流传千古,不仅因为他具有极高的历史价值,更因他画中的每一笔都用笔精准、刻画到位。而油画又比较注重写实,讲究细节的雕刻,更因油画颜料的厚重,画面会有立体感和层次感。“但现在还没有人能将两者完美结合,若我能这样画出来,对河南文化也是一种贡献。”张笑光说道。 但是现实让刚刚还是满怀憧憬的张笑光,一瞬间又满脸失落,想要创作这幅作品需要耗费大量钱财,一块上等材质的巨幅油画布就需要几万元,他甚至连买块画布的钱都拿不出。听着这些故事,刘忆的内心也像火苗般激情燃烧,但他并没有回应什么,只是默默地离开了。但这件事压在他的内心如五味杂陈般不是滋味,他深知自己的生活比起张笑光好不到哪里,失去工作后,一家人的生活变得极其拮据,自己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。接连几天,他都未曾踏进画铺。几天后刘忆再次来到这里,进门便说道:“兄弟,我想了好久,人为知己者死,我们相识就是缘分,我想帮你圆了你的梦想。”张笑光的脸颊上略过久违的惊喜。 【四处采风 静心开始创作】 八年前,张笑光来到清明上河园,那时的他踌躇满志,为了全身心投入作画,他毫不犹豫地关掉画铺,在租住的小屋里,开始了筹备工作。他花费近一年时间对该画作进行考察,清明上河园、开封的街头巷尾、乔家大院、王屋山、小浪底……凡是跟画作有关系的地方都留下了他的足迹。 考虑到作画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,刘忆特意在济源市轵城镇武村为他租了画室,房子是新盖的,主人在外地工作,家中人少;一开门就是整片的玉米地,只要站在这里吸上两口新鲜空气便可瞬间杂念无存;二楼大概30平方米的空间朝南采光极好;这间房屋是刘忆托了好几个人才问到的,张笑光对这里十分满意并在这里开启了漫长的创作生涯。 俗话说“万事开头难”,开始这幅巨型画作就像开启一段漫长的海上航行,张笑光不知道前方的路会有多远,又会遇上怎样的坎坷。仅是定稿一事便让他犯了难,想要将原稿搬到画布上,不仅要按比例计算精准每个物体的大小和位置,还要考虑合理的**和视觉效果,这些都甚是考量一个画家的经验和水准。因为画室没有宽敞的空间,他用钉子和木板将画布固定在墙上,一面墙约摸五六米的长度,其余的便卷起,每画完一段后再展开另一段。 为了将建筑物画好,张笑光和刘忆一同前往山西乔家大院。他们带着馒头和水便出发了。寒冷的天气里,手冻得几乎僵硬,张笑光拿着速写本不停地勾勒。不知不觉俩人已徒步在大院里转悠了几个小时,眼前的张笑光依旧精神十足,但同来的刘忆已觉得自己快要虚脱,便找了空地坐下等待。累极了打瞌睡的刘忆突然被人打了一下醒过来,一睁眼张笑光站在他面前激动地向他展示刚刚的速写。 【梦想是到北京办画展】 2008年中旬,画作已经完成三分之一。这天刘忆来到画室,张笑光专注地站在画布前画画,时而倒退两步侧身看看,时而上前修改几笔,因为终日沉迷于作画,他常常顾不得吃饭。比起一年前的他,现在整个人清瘦了许多。随着画作的进展,这间十几平方米的画室已不够用,刘忆便托人在附近的河湾村租了另一间画室,还专门请来一位会做饭的刘女士料理他的生活,让他专心于作画。 刘女士慢慢了解到,张笑光虽然对生活从不讲究,但对待颜料和画笔却十分讲究,所以她偶尔帮着清洗画笔时,也是倍加小心。一次,刘女士对张笑光说了自己对他画面上的某些不满意,他有着艺术家的高傲虽然有些不满意,但还是按照她所说的方式改正了一番,之后发现效果确实更好。这件事之后,他拿出多年未弹的吉他、口琴、笛子为刘女士弹唱,还向她诉说了自己的梦想,那就是有朝一日,能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小院,种上满园的蔬菜和花草,面朝大海,春暖花开。说话间,刘女士竟有些动容,心想如果他像一位平常人好好生活,不去追寻自己的目标,定是个很有生活情趣的人。 平日和张笑光接触较多的另一个人就是村民杜老汉,杜老汉每隔一段时间便要来送煤球,每次来到这里,张笑光几乎都在画画,所以俩人也不多说话。时间久了,大家都成了熟人,杜老汉每次来,张笑光都招呼他坐下,还会拿好吃的给他吃。“杜老伯,以后我们到北京展出这幅画,也带你一起去。”杜老汉记得,张笑光有次聊天说,等这幅画作完成了,要在北京办个画展,将这幅展现中华瑰丽的清明上河图展现在世人面前。 【挚友希望有人续完这幅画作】 2010年的冬天,在张笑光看来,这个冬天比往年的都要冷,在这里已经呆了快两年的时间,这26米的画卷也眼瞅就要接近尾声,他夜以继日不停作画。一转眼到了春节,以往的二十多年里,他都是独自过春节,自从结识了刘忆,逢年过节都在他家度过。这年冬天,他格外的忧郁,总像是怀揣着令人不安的预感,他每晚都拉着刘忆彻夜长聊,为他讲述之后的几米画作该怎样布局。还透露自己希望将所有的作画感受整理成文字,为后人研究清明上河图做力所能及的贡献。 又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,这天刘忆突然接到刘女士打来的电话,有些语无伦次地说张笑光不知得了什么病,喘不过来气,挂了电话,他便拨打了120,骑着摩托车从市区往画室赶,偏偏又遇大雪封路,他干脆丢下摩托车往画室奔去。历经两次转院,张笑光的生命还是未能挽回,“当他被推进抢救室那一刻,他死死地握着我的手说不想死,要活下来完成这幅画。”刘忆含泪说道,张笑光临走前满是遗憾,无助的眼神至今回想起仍让他唏嘘不已。当他询问医生,医生说张笑光死于心衰竭。这幅26米的巨幅画作就这样没有了结局。 刘女士告诉东方今报记者,张笑光临终前晚上总是不睡觉,因为一睡觉就会做梦,梦到自己就是那画中人,游走在《清明上河图》中。 徐徐展开这幅油画长卷,千百年前繁华的都市景象,色彩鲜明地呈现在人们眼前,从疏林薄雾中掩映着茅舍、草桥、流水、老树、扁舟的汴京郊野的春光,越过繁忙的汴河码头和热闹的集市街道,斑斓的色彩在21米处戛然而止,画家张笑光的生命在这里永远定格。后面只余下他铅笔勾勒的草图。刘忆常说,是画家成就了画作的灵魂,也是画作让画家永存,也许这画中游走的人之中就有张笑光对艺术执着的灵魂。刘忆告诉东方今报记者,自己如今最大的愿望就是帮助好友完成生前的夙愿,希望这26米的长卷,有人能把它续完。 |